任務004 拯救並非暴行
※前半第三人稱、後半第一人稱(#
她輕輕地扯了扯繫在荷葉邊領上的紅色蝴蝶結,也因為她這個舉動,原本整整齊齊的紅色絲帶卻也被她拉鬆了。原本充滿朝氣的蝴蝶結正毫無生氣地垂在了她的胸前,被風吹地一晃一晃,好像隨時都會鬆開然後隨著風飄走。
現在的天氣正是炎熱的夏季,就算是入了夜,那種濕黏又難耐的溫度依舊擾人,連穿著短袖短褲的路人都覺得身上的衣服挺礙事……穿著長袖長褲的她就更不用說了。
隨便走了一段路就汗流浹背,汗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地受到地心引力不斷地下墜,不管擦了多少次、多少遍,溫度所造就的悶熱總是令人感到不快。
「啊……好熱啊。」她拉了拉身上略微寬鬆的騎馬褲,有別以往的長裙,她想著穿著褲子也許會方便些,但整個衣櫃翻呀翻地看起來比較方便行動的也就這件褲子了,索性連馬甲也不穿,一件長袖襯衫加上一件長褲。「但還是好熱。」即使是夜晚,躲藏在樹中的蟬鳴仍叫得響亮。
她撓了撓已經整個盤起成了個糰狀的長髮,縱使這樣的裝扮是比平常清涼許多,但看在他人眼裡依舊是會令人熱得發慌的打扮……在這樣的天氣裡。
看著四周已經人潮散去的街道,意外地靜謐,蟬鳴也因此迴盪在街道更顯得肆無忌憚……卻也勾起了不久前大神官對聖職者們所說的一字一句。
『……這次的任務說不准會遇到道士。』
※
說到妖魔,她總是能想起那些不好的回憶。
夜幕低垂、飛濺的血花染紅了視線,揮下利爪所留下的傷痕總是隱隱作痛。即使已經過了無數、無數年,衣袖所遮掩的傷疤卻不曾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消失,反而就像告誡般,度過的時間愈長、那傷疤竟是清晰可見。
她只是不希望有人在受到與她相同的遭遇、絕對不要。
「哎可是有道士……雖然書記官說要把對方好好修理一頓……哎……」
「可大神官說盡量不要起衝突呢……」
喃喃自語,在無人的街道這樣的舉動倒也奇特。一邊想著大神官的話又一邊想著書記官的話,總覺得腦袋有點痛啊……她倒覺得被狠狠修理的應該不是對方而是自己吧……真心認為。
除此之外,她還想起了其他聖職者所帶回來的話。
『那隻妖魔,可是吃過人啊……』
『是我們辦事不利還讓他逃掉啦……可惡……』
……她是在場的,說實話她甚至還幫帶回情報但卻傷痕累累的聖職者包紮傷口,所幸傷地並不深……那樣的傷她估計過不久必然會完全療癒,甚至連一點傷疤也不會留。
隱隱覺得左手臂那早已結痂的傷疤又再度發熱發燙。
只是她在意的是位處市區卻發現了妖魔的蹤跡,甚至還吃過人。她頓了頓,不擅思考的她卻也只好思考後續的動作該如何行動,「吃過人……」她在腦中描繪根據情報所提供的妖魔姿態,再怎麼想下去也只是徒然、只有背脊不斷爬上的刺骨寒意阻止了她的思考。
「……只會想起以前的事情啊。」
她依稀還記得,小時候的那件事情帶給了她不小的傷害。之後聽母親說,她回來之後似乎有好幾天不吃不喝、不會說話、不會表達、沒有情感……就像個沒有靈魂的軀殼,直到接受教團的洗禮,那樣的情況才漸漸地改善、也因此造就了她成為聖職者的緣分。
「那樣的事情怎麼能說忘就忘呢。」
她拿出了家裡因為擔心特意寄來的捕夢網,原本蟬鳴不已的夏夜卻突然悄然無聲、只剩幾分詭譎……以及落在街道上分明不屬於任何人的聲音……拖曳的步伐明顯帶著強烈的惡意。
「──夜晚正是最好的進食時機、不是嗎?」
捧在她手心正中央的捕夢網正發著略顯淺淡的光芒,倒映著她眼中的湖水綠宛如正熠熠生輝。
※
我緩緩地朝向聲音的發源處看去,曖昧卻又模糊的黑色陰影映入我的眼簾。隨著距離的接近、對方明顯的意圖倒也讓我感到加深壓迫感。
「只願您聽我允諾之言──」原本安穩躺在我手心中央的捕夢網隨著我說出的話,原本晦澀又黯淡的光芒逐步地放亮……像是呼應我話語的模樣般,繫在捕夢網外圍的羽毛正悄悄地起了變化。
「允諾之言半無虛假、化作的是鋒利之刃──」看著逐漸清晰的黑影,似人卻又非人,現在的距離只有十步之遙,牠在夜幕中露出的牙齒異常雪白。
「用這捕夢網允諾、」語音未落,眼前的妖魔用著異於常人的姿態蠕動著,這時候我才漸漸看清……那黑色的妖魔從原本的四肢著地轉化為了兩腳站立,接著狠狠地揮著手上不遜色於雪白牙齒的尖銳指甲朝我衝來。
看見此情勢下後逼不得已,我只好輕微地側身,對妖魔那銳利又附著黏膩氣息的爪尖從我的面前削過……再慢一會,我想我的鼻子可能就不保了。
「──拘束具體的黑暗。」
原本看似隨風飄逸的羽毛化作透著光的小型尖刃,不偏不倚地釘住了妖魔的動作,而牠的手,正好瞄準著我的眼睛。於是我只好想著,要是再晚一秒……「可能連我的眼睛也不保了。」看著眼前死命掙扎的妖魔,嘴中只能說出不成話語的片段。
我踏起步伐緩緩地觀察著此刻無法動彈的妖魔,努力地想著要用甚麼方法才能將牠淨化時……『喀!』硬物碰撞的聲音來的莫名,我抬起頭看見卻是一個不熟悉的人影。
※
「……你是……?」
原本正努力思考的我被打斷,倒也覺得剛才發生的一切過於順利,異常冷靜的腦袋明顯不像自己,停頓了會卻發現拘束妖魔行動的尖刃正隨著時間緩慢消散。
突然冒出的人影笑而不語,透著路燈的照射下我發線對方拿著的是把劍,身上穿著也明顯是神社的衣服。
「哎呀,突然冒出來也還真是不好意思啊──」對方用著有些心不在焉的語氣說著,這倒讓我感到萬分感冒啊……那樣的態度。也許是看到了我的臉色不佳,對方倒也收起笑容,舉起手上的劍準確地指著被我暫時拘束的妖魔。
「那麼、妳要這麼解決呢?聖職者小姐?」
對方那挑釁的態度再明顯不過,甚至還用力地敲打了幾下微光聚成的拘束空間,也因為他那幾下飽含不善意圖的動作使得我的尖刃消散的時間更加快速。
「妳這脆弱的東西可真容易破壞呢、再多久?十秒嗎?」對方拿著劍戳呀戳的,原本密合的空間也被他攪出了些微的縫隙,我心裡嘀咕著按他這麼個破壞法不用到十秒,那個拘束空間就會崩毀。
「……迷蹤之靈、」
「聖職者小姐唸的祝禱詞會不會太小聲了?這樣這傢伙可聽不到啊──」
「……捉住、」
「哈哈哈妳看啊!這傢伙上半身已經掙脫啦!妳說我乾脆一劍解決他怎麼樣啊?」
「──黑暗。」我對他的戲謔毫無興趣,對著對方那說法簡直在心底笑著,啊啊左手臂的傷好痛啊……我迅速地撇了一眼卻發現原本素色的襯衫染上了大片血漬。
我緩緩地走向前,正當對方將劍要落下時,他的動作卻也停頓住了。不明所以的他惡狠狠地盯著我,眼神裡飽含著憤怒以及疑惑。我輕輕地取下他握在手中的劍,他的表情卻也頓時從張狂變成略顯緊張,深怕我一個失手傷到他……之類的吧。
「祝禱詞,不是唸給妖魔……是唸給我自己聽的。」拿起重量略沉的劍,我假裝有意無意地在他眼前比劃,此時夜雲被風吹的散開透出了月光,他才得知了自己為何與妖魔一同無法動彈的原因。透著月光反射的細繩索牢牢地纏住了眼前道士的四肢……妖魔亦同。
「我可不知道聖職者原來有這般興趣嗎哈哈哈!」
他挑起的話題似乎想惹怒誰,我倒也無意傾聽。「總比道士們惡劣的興趣好多了不是嗎……?」我稍稍瞇起雙眼,一時被我的話堵得語塞他倒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我可不喜歡、你們的興趣啊……」用明顯銳利的劍峰抵著妖魔的軀體,肉眼能看出的凹陷讓我知道妖魔的竄動……或許是意識到死亡的將近,妖魔反而變本加厲地騷動了起來。
「即便如此,」對方嗤之以鼻的笑了出聲,「那麼你們所謂的淨化又算甚麼?把這當扮家家酒嗎?」我默默地盯著他,他越明顯起伏的情緒越顯得出他的焦慮。
我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小瓶液體,這是以防萬一從教團裡取來的。書上寫到就算祝禱詞或其他方法都沒用的時候……聖水就是最後的方法。我撬開了蓋子接著將聖水倒在了對方的劍上,我的這一舉動卻也惹來對方的暴怒。
「不好意思……借你的東西一用呢……」沾著聖水的劍接著流淌到了妖魔的身上,突然拔尖的叫聲卻也為這寧靜的街道上增添了許多異樣色彩。
「……回到你該去的地方吧……在奧雷提亞的引導之下。」輕輕的從頭部劃下,切開的是最外層也最濃厚的惡意,原本濃稠的黑影在沾染到灑滿聖水的劍時就逐漸的分解,我眼中看見的,包覆在裏頭的、不是人類。
※
「我還真討厭你們溫吞的作法,聖職者小姐啊。」對方用著悶悶不樂的口氣拿著布不斷地死命擦著寶貝愛劍,一邊還不斷的碎碎念。
我只好當作充耳不聞,從口袋隨意撈了幾顆滿佈花香的糖果塞進對方手哩,對方還說著:「甚麼?包著糖衣的毒藥嗎哈?」實在不是很想理會他。
「這次算我失算啦!早知道先下手為強!」
「……我應該謝謝你?」
「對啦快點謝我把妖魔趕去你那裡啦可惡!」咬牙切齒。
語帶埋怨的道士伸了個大懶腰,一臉沒趣帝碎念著:「回去一定被整到死!」然後眼神卻開始飄移,連我都覺得那眼神似乎有點煩,正想準備開口阻止他那種詭異行為時卻比我早些開口說話了。
「妳的手……沒事吧。」
知曉對方指的是甚麼,我搖了搖頭,即使血漬已經把我左半邊的衣服都染遍了,有點濕黏。我依然搖著頭,只覺得自己今天似乎過於失態,所有的所有,當接到任務的那一刻起。
對方欲言又止的神情略顯滑稽,之後也只好做個結尾的寒暄便分開了。
「……我真的能救其他人嗎……不殺死對象的話……?」
腦中浮現的是剛剛被自己救下的妖魔附體,是隻毛色挺漂亮的狼狗,過沒幾分鐘便一蹦一跳的跑遠了,搖搖尾巴表示牠還挺開心。
啟程返回教團,我只好想著左手的血漬能引起多少人驚呼。
---2013/0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