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006 做為惡耗的信使
※任務前置文章 難以入眠之夜
希維撓撓睡亂的頭髮,看了時鐘剛好是早上八點,一下子睡太久的腦袋昏昏沉沉,將窗簾一口氣「唰!」的拉開,看來今天的天氣依然是個豔陽高照萬里無雲的日子,套上圓領的長袖薄襯衫,仔細地將一顆又一顆的扣子扣上,拍了拍襯衫表面上讓它看上去平整了不少。接著又在衣櫃裡東翻西找,從中間部份抽出了件較為透氣的長褲……一頭長髮則是隨意紮了個高馬尾。
打開房間就聽到修道院大廳有些人聲嘈雜的聲音,似乎在議論著甚麼一般。
希維緩慢地走了下樓,修道院大廳牆上掛著的五十吋壁掛液晶電視正播報著早晨新聞,女主播有條有理的標準音調以及平緩的語氣宛如是在述說著今日天氣風和日麗,無奈她身旁的新聞報導框卻是血腥又打滿格子狀馬賽克的畫面。
「……。」
偶爾聚在大廳的聖職者們不斷交頭接耳著,各個面色凝重,有的甚至不舒服到了要把一早吃下的午餐給嘔了出來──希維倒也慶幸自己還是空腹,否則她的情況應該不會好到哪裡去。
原本還想著要去哪裡買個早餐回來吃吃,一看到新聞卻也倒盡胃口,倒是有個人一臉天不怕地不怕的嚼著速食店的漢堡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早呀,小希維──」對方因為嘴裡的食物導致說的話有點含糊不清,但卻也能讓人明白他想說些甚麼,一聽到對方對自己的問候語臉上也掛滿了不知道該無奈還是該反駁的表情……不過倒挺佩服對方看了這麼讓胃絞痛的東西還能怡然自得地咬下口中的漢堡。
希維困擾的搔了搔自己的臉頰,「早……雷尼先生……」眼神不經意地的相對,雷尼卻也不知道從哪撈出個還沒打開包裝紙的漢堡,臉上寫滿著「吃嗎?」這道讓希維也不好意思該怎麼拒絕,帶著苦笑接受後對方倒也沒有要離去的意思,半推半趕的將希維帶到了一旁的長椅上。
看著手上拿著的漢堡,雖然竄入鼻間的香氣是挺美味,但一想到等等要放進嘴裡咀嚼倒也有點反抗心態。手指刮著漢堡的包裝紙,連剝開一點邊角都顯得猶豫不決,手掌上的熱度也因為時間的流逝而逐漸降低,在希維身側的雷尼倒也不是不曉得對方在想甚麼,一口吞掉了最後一口,毫不猶豫地抓起了她手中被她玩弄許久的漢堡,撕開包裝紙後一個瞬間就這麼塞進了希維的嘴裡。
……說真的是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原本正處於驚訝的希維還想開口問說「怎麼了?」爾後下一秒嘴裡就被塞了滿口食物,起司因為熱度變得有點軟,混著麵包香氣還有濃濃的雞蛋香,拿開嘴邊咀嚼了兩口,才發現漢堡裡面只夾了起司以及被煎得鬆軟的歐姆蛋。
「唉,我知道妳看到那樣的事情會吃不下的。」雷尼抓了抓自己深褐色的頭髮,彆扭的將頭撇向了另外一邊,「……看到那種新聞誰都會吃不下吧……」嘟著嘴說的話反而像是在抱怨,雖然咕噥的說著但希維倒也將對方說的話聽得明白,嘴中自然也吃著對方給的早餐漢堡。
「因欸……」突然意識自己嘴裡還有著食物,努力將嘴裡的食物吞了下去之後才又繼續說話:「我看雷尼先生你……吃牛肉漢堡吃得……很開心……」希維偷偷瞄了一眼對方,發現對方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只好馬上把視線拉回又繼續咬著漢堡。
「沒肉總是吃不飽嘛──哈哈!」
「是、是這樣啊……」
雷尼爽朗的笑聲恰巧壓過了大廳有點刺耳的電視音量以及聖職者們交頭接耳的細語聲,她知道對方是在擔心她,嚥下最後一口漢堡,規規矩矩地將包裝紙折了起來,這一舉動卻也惹來對方類似訝異的說著:「小希維妳也太有規矩了吧?」手還抵在嘴邊,那模樣希維想應該就是驚訝的神情以及動作吧?然後對方二話不說把垃圾拿走,丟近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裡。
「好啦,小希維也吃完啦──」雷尼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希維也站了起來,眼神掃過大廳的液晶電視,原本的新聞內容早就被換成了其他則。
雷尼瞇了瞇有點蜜糖色的雙眼,突然想起甚麼似的「啊!」了一聲,而希維也被對方這個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到,接著雷尼便低著頭碎念著甚麼事情後匆匆地向希維說了聲:「小希維下次有空再一起吃早餐吧!」然後消失在大廳。
「啊……」希維頓了頓,「還沒說謝謝呢……」有點惋惜還沒說出口的話,希維只好想著下次遇到的時候再說吧。
偏過頭想了想今天應該是輪到自己排班,而且經過上一次任務也休息挺久了,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去問問書記大人吧……」於是希維也轉身離開了修道院的大廳,只是一早看見的螢幕畫面怎麼想就是揮之不去。
※※
「今天沒有任務要交付給你。」
就在自己進了書記辦公室後,面前的人卻對自己說了沒有任務,希維與對方的目光一致看向了壁上的排班表,對方轉過身走回的自己的辦公桌坐下,摘下眼鏡的同時能隱約看見對方綠色的雙眼帶著疲憊。
正當希維準備開口詢問時,對方倒也比她更快一步打斷了還未說出口的話。
「就是放假一天的意思,隨你要去哪裡吧,到外面走走或補個眠什麼的都好。」薩摩揉著額角,見對方似乎沒有任何後續了,希維也只好禮貌地說聲:「……我知道了書記大人。」便離開了辦公室。
原本預定好的排班日卻突然變成了休假日,不知道該做甚麼的希維只好回房間整理一下包包便走出了修道院大門,太陽耀眼到她簡直無法睜開雙眼。
正想著要不要乾脆去花店幫忙花店老闆時,一陣略為急促的跑步聲朝著希維直衝而來,希維仔細一看,卻是個與自己身高相差不遠的少女,氣喘吁吁地停在了自己面前,臉上還梨花帶淚的看得令人好不可憐。
於是希維也只好順了順少女的背,安撫著對方並且向對方表示是自己會等她喘過氣。
「您……您是聖職者吧?拜託了、請制止哥哥吧……」少女不容分說地便鳩著希維的袖子不放,語氣充滿了驚慌失措,「如果能證明那只是妖魔害的,哥哥就不會被判處死刑了……」說道尾音甚至還哭了出來,抽抽答答的讓希維手足無措的找的面紙遞給對方。
少女小小聲地說了聲謝謝便擤起了鼻涕、擦起了眼淚,擋在修道院門口談話倒也不得體,希維便牽過少女的手走到了一旁的樹蔭處。
「可以告訴我……發生了甚麼嗎?」
少女點點頭,從自己口袋裡摸出了一張有點皺的紙片,希維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張照片,照片上的人黑髮黑眼、帶著一副平光眼鏡,讓人感到一種書生氣息,希維怎麼看也看不出對方式做出了甚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讓自己的妹妹難過成這樣。
「這是我哥哥……」少女好不容易停了啜泣,結果這一開口彷彿又要哭了出來,希維只好不斷地拍著對方的背,想讓對方冷靜下來。少女嚥了嚥口水,「酬勞的話,即便動用存款、不,就算借貸也會付給您的!」說完又抓住了希維的袖子,希維看了看少女,似乎也沒有可以拒絕的餘地……恰巧今日無事。
「……妳知道妳哥哥在哪裡嗎?」
「妳願意幫哥哥解決那妖魔嗎?真的嗎?謝謝妳聖職者小姐!」
少女抓著希維的袖子蹦蹦跳跳,笑開懷的臉有如陽光一般燦爛……只是希維有股說不出來的感覺,她感覺自己並不是第一次看見那照片上的人,但她自己也明確知道自己並不認識他……
「聖職者小姐,請跟我來,我知道哥哥在哪!」
「哎……那就麻煩妳了……」希維左思右想,果然有些事情還是得問清楚。
也許是感覺到了希維突然停下了腳步,原本走在前頭的少女也轉過頭走回了希維的身邊,眨著雙眼狀似疑惑,希維抿了抿唇,「妳哥哥……是新聞上的……那個……」琢磨著開如何開口的希維,話還沒說完就被少女的一句「不是!絕對不是!」給硬生生打斷,少女臉上一瞬間的扭曲倒讓希維覺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哥哥是被妖魔害的!一定是!我的哥哥……他不會做出那種事情!」
少女簡直歇斯底里地說著,雙手抱著頭蹲了下來,是怒罵還是詛咒的話語讓希維聽不清楚,只好跟著蹲下身子摸了摸對方的頭,對方才緩緩沉澱下來。
「很不好意思……讓聖職者小姐……見笑了呢……」
「呃、」希維撓了撓臉頰,「叫我希維……就好。」
少女綻放著笑容,宛如上一秒的失態並不是她,只是身旁路過的人一般,「希維小姐。」甜甜的聲音喊著她的名字,只是有一種無法說出口的違和感壓在了希維的心頭……
「那麼,希維小姐……我們就……邊走邊說吧?」
「啊……好、好的……」
少女緩緩地牽起了希維的手,從希維手心竄上的溫度卻是寒冷刺骨。
※※
少女帶著希維駐足在了一幢兩層式洋房,洋房的外漆是米白色的,看上去有點斑駁但也顯得莊重。少女稍稍鬆了原本緊牽著的手,一步兩步的與希維拉開了一點距離,張開雙手向著希維介紹這就是她與哥哥一起居住的地方,少女烏黑色的髮絲隨著風飄揚,墨色雙眼明顯充滿著興喜的氣息。
希維點點頭,「只有妳……和妳哥哥?」將疑問不小心脫口而出,希維深怕著又觸碰到對方的甚麼傷口,不過少女依然笑著,雲淡風輕地說著:「嗯!只有我和哥哥!」宛如像其他人的事情。
「那麼希維小姐,請進吧!我泡些茶然後……」少女原本喜悅的嗓音瞬間低沉,彷彿咬牙切齒般,「……討論該怎麼消滅那該死的妖魔吧。」一陣風吹起,希維原本擱在耳後的髮絲被風揚起,絲絲髮絲間,隱約見到了少女在陰影下的微笑,希維即使不解,但答應人家的事情總是得完成的。
「……嗯。」
少女推開了原本緊閉的木製大門,螺絲傳來久未上油的刺耳聲響,房內一片漆黑。希維跟在少女後方,而少女也熟稔的將房子內的燈光一盞盞打開,這下子希維才得以看清洋房內部的構造……雖然沒有華美的水晶掛燈,但這樣的裝潢也算得上富貴人家。
『只是不曉得為什麼她的哥哥……會做出那些事情……』希維將這個想法揣在心頭上,惴惴不安的預感讓她有種直覺自己不應該淌這個渾水。
少女輕巧地在房裡忙了一陣子,最終也端來了一盤還冒著滾滾熱氣的紅茶,瞬間令人放心的味道充斥在整個原本異常冰冷的空間,不知怎樣地希維也覺得身子骨軟了下來,也或許只是到剛才為止多太過於緊張所導致。
「來、希維小姐,這是大吉嶺紅茶,請慢用。」少女用著極為標準的姿勢提起杯耳,另一手托著鑲著金邊的盤子一同將紅茶遞向了希維面前,也許是發現希維有所顧忌,少女淺淺嘗了希維的那杯紅茶,這樣的舉動到讓希維顯得萬分羞赧……表示心底所想的事情早已被對方看穿。
希維說了一聲「謝謝」後便也捏起杯耳小小的一口一口啜著紅茶,滑入喉嚨的紅潤茶水讓希維也明瞭這不是普通的茶葉。
「那麼……我應該怎麼幫妳呢?」
「嗯──希維小姐有甚麼現成的道具能試試呢?」
少女臉上掛著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彎起的眉眼更能顯示出少女的年紀還輕。希維愣了好一會才明瞭對方的話,「為什麼……這麼問?」少女見希維微微蹙起了眉頭,便解釋著因為哥哥太怕生,她想說如果是她進去的話會比較不會讓哥哥起疑心。
「而且哥哥也都躲在房間不出來呢……」少女拿起了自己的紅茶喝了一口,「我想如果是我進去先試試的話,那麼哥哥比較不會胡思亂想吧!」少女抓了抓自己的黑色長髮,眨了眨無辜的雙眼,接著又說著:「而且我希望希維小姐受傷呢……」語末眼色也跟著沉了下來,原本就已是墨色的雙瞳更加深不見底。
「我不能接受。」
「求求妳了希維小姐!先讓我去試試!好嗎?」
少女說得激動,甚至還站起身子,兩個圓滾滾的大眼睛似乎隨時能滴出水來,實在拗不過,希維只好拿了剩下不到小瓶子三分之一的聖水給了少女。
「……但我得在房門外等著。」
這是希維最大的讓步,如果對方真是妖魔,那一點聖水一定無法起到作用,反而會讓對方的情況變本加厲。而如果是妖魔……會不會連自己的妹妹也認不得呢?希維無法繼續想下去。
少女一聽到希維的話大力地點了點頭,手上捧著聖水便引著希維來到了一扇房門前面,希維甚至能從底下的門縫看見些微竄出了黑影──雖然說是黑影,但卻非常的稀薄,還不到妖魔的程度。
「希維小姐,那麼……我進去了!」
「…………好。」
希維看著少女推開了門,在關上門前的縫隙間,她卻只看到一片黑暗……無法看清自己身處在何處的黑暗。希維垂下了雙眼,仔細想著少女的話究竟有沒有說謊,但看見少女一副替自己哥哥著急的模樣,卻又無法懷疑她。
『如果真是妖魔……』思緒才走到一半,原本被關起的房門倏地打開,少女一臉神色驚恐地衝了出來,然後以極快的動作將房門關上。希維倒也被對方這一連串動作嚇到,少女臉上佈滿驚慌、甚至也沒了血色,原本粉嫩的嘴唇也顫得死白。
「希維小姐!救救我!救救我哥哥!啊──好恐怖!哥哥!哥哥他!」少女整個撲向了希維懷裡,說話也語無倫次,肩膀也瑟瑟顫抖著,雙手大力扯著希維的襯衫,這倒也讓希維有點無所適從,還是只能一味地順著對方的背脊安撫著。
希維側過頭看了看緊掩的房門,「還是讓我進去吧。」希維摸了摸少女柔順的長髮,不料此話一出,少女的反應卻更為劇烈。「不行、不行!我不想看見希維小姐變得其他進去的人一樣啊!他們!他們都死了啊!」少女瘋狂地說著,一顆顆眼淚就像斷線的珍珠不斷的沾到希維的襯衫上,襯衫無法避免的也濕了一大片。
聽見少女這一番話,希維腦中倒也想起了一早新聞上的血腥畫面,胃一陣翻攪。
「不會的……」
「不!不!我、我陪希維小姐一起進去!」
正當希維想婉拒時,「哥哥!哥哥他一定會認得我的!我是他妹妹啊!」少女隨意的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已經哭乾的眼淚在她秀氣的臉龐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淚痕。「所以我拜託妳!讓我一起進去……好嗎……我也想救……哥哥啊……」也許是感到無力,少女緩緩從希維懷中滑下,膝蓋跪在冰冷地板上的聲響也意外清晰。
「……那麼妳能站在我身後嗎?」
「好!只要能幫忙救到哥哥!讓我做甚麼都願意!」
一剎那,少女口中的那句話卻讓希維聽得無比耳熟,『──啊啊我以前也說過那種話啊。』希維想起了自己青梅竹馬被妖魔殺死的那段日子中,這句話又何嘗不是掛在自己嘴邊呢?
※※
原本站在外頭能看到門縫下的黑影,結果當自己真正站在裡邊時卻發現甚麼也沒有。希維緩緩地朝更裡邊走去,鼻間充斥著難聞的氣味……就像鐵器生鏽的味道。
「……」希維摀著嘴,她想自己若是沒摀著,原本在胃裡翻攪的東西可能就從嘴巴出來跟她打招呼了。
又往裡邊走了幾步,好不容易看見桌上放著小小的燭台,蠟燭上閃著晦暗的光芒,希維舉起燭台,這才又讓她發現更多令人恐懼的事實……
「沒有……人……」希維朝著房間一照,即使微弱但還是能讓她明白這房裡根本沒有所謂的『哥哥』,留給她的只有一大片一大片被抹在牆上以及地板的血跡,就好比戰利品般,被塗得整間都是。
突然一聲清脆的聲響吸引了希維的注意,轉過身子,一直站在房門前的少女背著門。希維知道那聲響代表的是甚麼意思,也知道她當下是落入何種圈套。
「妳……人不是妳哥殺的……?」
「不──那些都是我哥殺的。」
少女咧開了牙齒笑著,在黑暗中那牙齒白得陰森,接著少女將手舉到了她自己的頭頂,用力一扯……原本烏黑的長髮應聲落地。
「……?!」希維整個人倒吸了一口氣,但這還沒有結束,『少女』慢條斯理地脫著自己的衣衫,露出了平坦又白皙的肌膚。扯下了原本的長裙,裏頭還穿著一條略為緊身的黑色長褲,原本墨色的眼在暗處發著光,就好比獵豹盯住獵物那樣狡黠快意。
一步、兩步、三步。
對方踏在地板上的聲響響亮又沉重,面對希維只有五步之遙。希維也才發現對方身高整整長了許多,從原本與她一般高的身形被硬生生抽到了高她一顆頭。
希維驚覺距離過於接近,慌亂的向後退了幾步,卻沒想到整個身子貼到的是沾滿乾涸血漬的牆壁,這下她才認清,這房間能移動的地方並不多,而且是那種如果走進來若想要走出去,也只有同一條路能走。
對方發出了低沉的笑聲,那是男人的嗓音,低沉又濃厚,希維卻只覺得雙腳一軟,整個坐在了地板上,連頭也昏昏沉沉。
「哎呀、希維小姐……謝謝妳這麼熱心地幫助我的妹妹呢。」
「原來……你沒有妹妹……?」
對方就像聽到了甚麼滑稽的笑話般,又咯咯地笑了起來,希維仔細看了四周,除了桌子還有一旁的書櫃,這房間其實單調的可以……不要算上那恐怖血跡的話。
「哈哈哈、不,我可是有個雙胞胎妹妹哦……」對方幾乎放聲大笑,似乎還笑出淚一樣的裝模作樣抹著臉頰,「只是我的妹妹啊──」對方停頓了一會,似乎想起甚麼事情發著狂地笑著。
「我的妹妹啊……可是我的第一個作品呢……」對方似乎在回憶甚麼美好的事物般,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的妹妹有著美麗的一切,但她總不滿意自己呢……所以我就把她變美麗啦……」對方驕傲地說著,不過一字一句都只讓希維的胃過度翻攪。
「她嫌自己的眼睛不夠大……我拿起了針線替她縫了個雙眼皮……」
「她嫌自己的身材不夠好……我拿起了刀叉替她削了多餘脂肪……」
「她嫌自己的雙腿不夠長……我拿起了鋸刀替她換了模特的腳……」
「她嫌自己的雙手不纖細……我拿起了剪刀替她做了個皮包骨……」
對方就像闡揚著自己偉大的事蹟般,說的萬分得意,就好比她的所作所為都是應該的,就用『為了妹妹』四個字。
「可是我不管怎麼做,她卻還是不滿意啊……我找了那麼多人那麼多人只為了她啊……」說到一半他甚至還伸手沾了牆上的血跡,用舌尖舔了一口。希維悄悄從自己身側的包拿出了捕夢網,但捕夢網卻沒有任何反應,對方見狀,反而好奇地又走近了幾步。
「哎呀……所以我就說會咬人的小貓總比安分的兔子好啊……」對方湊近了希維的面前,距離已經近到對方的呼吸都打在自己臉上,溫溫熱熱。接著他離開了希維的面前,趁希維一個不注意狠狠地踩了希維拿著捕夢網的那隻手。
雙腳的無力以及腦袋的昏沉讓希維簡直無法動彈,腦中隱約只浮現一開始喝下的大吉嶺紅茶。
「答錯了、」對方拎起了那猶如擺飾的捕夢網,「不是茶。」
「這整幢房子……都有著薰香哦……無色無味卻會讓人……漸漸失去意識呢。」他用手晃了晃捕夢網,一臉失去興趣的將捕夢網拋到了他的身後,一手輕而易舉地拎起了希維的領子,狠狠地朝頸邊咬了一口,就好比品嘗食物,咬下一口接著用舌尖慢慢回味。
「哎……難得希維小姐比之前的玩具好玩了些呢……但是啊……」對方用著黑色的雙眼直對著希維湖水的的雙眼,「妳的眼睛顏色可真漂亮呢……」彷彿在看著美食一般,對方伸出舌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我的妹妹啊……一定會很喜歡。」
希維只覺得自己的眼皮愈來愈沉,但一想這樣下去自己可能就會成為明天早晨新聞的被報導對象就一整個不甘心,下意識大力地咬了自己的嘴唇,吃力地掙開了對方的手,結果身子不穩狠狠的撞在了書櫃上。
「哈哈哈哈!都已經站不了穩不是嗎?何不讓我來扶著妳呢哈哈哈!」看著希維一手死命捉著所剩不多的蠟燭台,一手攀在了書櫃上,對方反而蹲下身子一把抓住了希維的腳踝,就跟獵豹玩弄著將死獵物的、惡趣味。
希維想著雙腳完全無法施力,也不曉得對方到底會跟自己玩多久,說不定下一秒她就會開腸剖肚,實在想不出任何方法卻意外在書櫃的一個角落發現了閃著銀光的物體。
「不來陪我玩玩嗎?希維小姐?」對方逐漸施力扯著自己的腳踝,希維只好努力伸長手去撈那個東西……抓住了,是一把銀製的匕首。
「……唔!」
「啊啊啊啊啊啊啊!」
希維抓緊匕首狠下心朝著後方一揮,沒料到對方的臉正好在揮舞的範圍內,一條血淋淋的刀痕就這麼巴在了對方臉上,怵目驚心。而對方也因為沒想到希維的行動而開始發狂的吼了起來,聲音之大讓希維都認為整幢房子在震動著。
「可惡……可惡!竟然敢傷我?哈哈哈哈哈!我會讓妳嘗到加倍的痛苦哈哈哈哈!」對方也沒了餘裕,面露凶光也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手術刀,比劃著的模樣簡直要將希維拆吃入腹。「本來想讓妳嘗試甚麼叫魚水之歡……不過無所謂,就算屍體也行啊哈哈哈哈哈!」舌尖舔過手術刀的刀鋒,對方似乎很享受這種味道。
這下子希維也慌了,雙腳怎麼捶打就是沒有反應,「我……不想……死在這裡啊!」咬緊牙根抓緊匕首用力地朝自己的大腿刺了下去,第一下沒有用就刺第二下、第二下沒用就刺第三下……直到她的雙腿因為痛覺而有反應時希維早就不知道她刺了自己多少下。
對方看著希維的行動卻也津津有味,嘴裡還唸著:「啊啊聖職者的血聞起來特別香甜呢哈哈哈!」希維看著對方又想朝自己靠近,想也不想的將手上原本緊抓著的燭台朝對方砸去,而對方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亂的陣腳,希維也得以趁勢摸黑死命跑回了門邊。
「……可惡!啊……」像是想到甚麼,「……KENAZ!」喊出了異國的文字,頓時間漆黑的房間整個光亮了起來,希維心底想著看來之前夜裡努力學的符文果然有所用處。
但那明亮卻隨著時間快速的消逝,對方憤怒的看著希維,早已沒了之前的從容以及理智。「啊──!我要殺了妳────!」怒吼一聲變朝著眉口衝了過來,希維怎麼轉動門把門一就無動於衷。
「HAGALL!HAGALL!HAGALL!」幾乎是閉著眼睛喊了出來。
對方那急促逼近的腳步聲突然停止了,才發現對方一臉猙獰著停在了不遠處。說是停住也不算,那大概只能算是延遲,只是那能力消耗的速度太快,對方的動作逐漸變得流暢……希維用力地抓著匕首刺著門,不斷地刺出一個又一個刀口。
「哈哈哈哈哈哈我說妳逃不掉啦哈哈哈哈!」聽見對方無比猖狂的笑聲就在身後,不知怎地,希維卻是轉過身,看著對方高舉著手術刀就要朝她劃下,還沒有動腦,身子卻比她早了一步反應,他的身軀整個倒向了對方充滿空隙的懷裡,雙手緊抓的是剛剛拿來的銀製匕首……她臉上沾滿了溫熱的液體,她不知道那些濃稠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
※※
翕動的眼睫,徐緩睜開的雙眼,映入眼簾的是素白的天花板。
原本想要開口說話卻發現臉上似乎戴著甚麼東西,嘴只能一張一闔甚麼話也說不出來,全身的四肢百骸都像被釘了釘子,似乎勾動一節指頭就全身痛得想哭……但是她哭不出來。
「醒了?」
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疲憊的轉動了眼球,溫暖的褐色讓她感到無比放心。
「哎、是說妳那個時候倒在房子門口真是嚇死我啦。」
「滿身是血的……報警送醫才發現那間房子竟然是那殺人魔的住處啊……」
男子自顧自地說著,自己的腦袋卻只感到像被槌子敲擊一般,甚麼思想都顯得曖昧不清,只好愣愣地繼續聽著對方的話。
「原本想說把妳帶回修道院……但我想修道院應該比較不會治這種傷吧……所以就送妳來醫院了。」男子似乎說上癮般,喝了兩口水又繼續滔滔不絕的說著。「我說妳倒在那邊可夠恐怖啊!路上的居民都被妳嚇死了。」
他的話卻到這裡停頓了許久,臉上的表情揪成了一團。
「不……繼續……說…………嗎?雷尼……?」
「哇啊啊!我說小希維妳這樣不行啦!」
雷尼溫柔的拍了拍希維的頭,「警方一進去裡面啊……裡面可真夠嗆啊……原本找不到被支解的部分……都藏在了裡面啊……」吞了吞口水,就好比他當時也親身經歷一樣。
「殺人魔,死了。」聽到這句話的希維不自覺吸了一口氣,突然灌入鼻腔的氧氣讓自己不適地咳了起來,雷尼一邊安撫著一邊等著希維平靜下來。
「那個殺人魔啊……是叫玄逸呢……聽說原本也是個富貴人家呢……只是父母經商失敗後雙雙自殺……那傢伙似乎就變得不太正常了。」
「啊……那傢伙還有個雙胞胎妹妹……叫做……嗯……玄穎?」
「那女孩……那女孩被放在那幢房子的地下室……被害者找不到的肢解部分……都在那女孩身上……當然,她早沒了生命跡象。」
『啊……真的有個妹妹啊……』聽到雷尼說到這裡原本無法流出的眼淚卻積在眼眶,視線也逐漸模糊,她開始想著,究竟那麼愛著妹妹的殺人魔,是真的愛著她還是只為了滿足的私慾呢?那些問題她再也無從得知,因為死了。
「對了。」雷尼想到了什麼,從旁邊拿出了一個袋子。「這邊是小希維妳的東西我知道,但這把匕首……」一聽到匕首二字,希維也不管全身疼痛便轉過頭盯著那把匕首,原本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就這麼沿著眼角流下。
雷尼也不曉得該說些甚麼,只是又將原本用布包著的匕首重新包回去。
「啊……這件事情書記官也知道了,他說之後妳要去找他說清楚。」
希維又將頭轉了回來,如果說殺人魔殺了好幾條人命,那麼她又殺了殺人魔……那麼那些人命是算在了自己的身上嗎?一想到這,她就覺得脖子上似乎有好幾雙手掐著。
『我殺了人。』
腦中浮現了四個字,希維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KENAZ:它象徵的元素是「火」,就像壁爐中的火光。
*HAGALL:它的意思是冰雹,主要是象徵「限制」和「延遲」。
---2013/08/13